记者:现在复合机器人很流行,如果工业机器人跟AGV结合做成复合机器人,是否能实现移动新能源充电桩等相关业务?
索利洋:实际上工业机器人和协作机器人不同。工业机器人是交流供电,而AGV一般是直流供电,如果要相结合,就需要改变工业机器人的供电系统。工业机器人重量毕竟重,因为AGV是靠电池供能,所以负载的重量越轻越有利,续航越久,如果负载工业机器人,那么每次运输总距离有限。因此工业机器人和AGV配合存在劣势,不太适合。
而协作机器人与AGV存在明显优势,重量轻,也支持48V直流供电,不过也存在劣质,因为协作机器人负载小,常规为3kg、5kg、10kg,但也有个别厂家推出15kg、20kg,不过我个人认为,当负载达到这个级别的时候,就不是真正的协作机器人了,因为安全性会大大减低,除非运行速度很低。因此我认为,如果协作机器人能够负担充电桩的插头及电缆重量,这会是一个好的发展方向,不过目前看,AGV+协作机器人运用在室外的话,难度还是比较大,因为室外环境比较复杂(天气、噪音),定位会受干扰。
但这不类工程是否可推广,除了协作机器人和AGV本身,还要考虑充电桩的建设,是否兼容这种方案,周围建设情况?路面如何铺设?要怎么导航?这些都是需要考虑的。因为室外不一定能满足AGV的操作条件,所以我认为你刚才提到的这种情况目前应该属于展示阶段或者室外环境友好的情况。不过新能源汽车充电桩在将来肯定不仅限于楼宇内,楼宇外甚至远郊区肯定都需要,到了这种大量建设阶段的时候,这个方案要适合各种作业环境的话将比较难。
记者:在软件方面,工业机器人有像协作机器人一样做一些线上的开源平台吗?
索利洋:目前工业机器人还没做组合的开源软件包,因为这里面存在一个问题,协作机器人和工业机器人的玩法是有本质区别的,协作机器人必须开放软件或硬件接口,因此会开源让大家来做,而工业机器人不会,主要原因是协作机器人基本没有集成商,而工业机器人的集成商就是一直在挖掘场景解决机器人怎样更好地使用,这是工业机器人集成商的生存之道。
大多协作机器人本身“傻瓜化”,安装简单,操作简单,客户可直接操作使用,这便省去了集成步骤(因为协作机器人简单,集成商体现不出价值,因此协作机器人大多数情况是直接面对终端客户端的),但在没有集成商配合的情况下,协作机器人怎样推广呢?这就是这类平台的作用了,无论是硬件接口还是软件接口,厂家都对外开放,客户可以自己做与接口相关的软件,或者说,接口统一了,用户可以做到即插即用,它的目的就是避开集成环节,让更多的人把接口标准化,包括软件、硬件。
协作机器人没有发挥出其优势,因此集成商也不愿推广协作机器人,推广协作机器人的更多的是渠道商、代理商。但渠道商、代理商也只是简单的推广销售,做不了工艺,也是因为协作机器人做不了工艺,只能做一些简单的搬运类工作,复杂的做不了,因此目前集成商主要还是做工业机器人,工业机器人是无法绕开集成环节的。在没有集成商的帮助下,协作机器人就只能靠自身,通过接口标准化,让更多的客户能够参与到与自身机器人配合的软件、硬件的开发工作里面,这是协作机器人的思路。
记者:现在很多行业都在提工业互联网的概念,机器人作为执行层面,未来哪些行业的工业互联网是比较容易普及的?现在工业机器人运用比较多还是汽车跟3C,在更好更先进的技术出现之后,会有哪些行业能够深入?
索利洋:从目前的工业互联网技术层面来说,行业做到工业互联网并不难,我认为工业互联网很简单,就是设备联网,以目前的技术条件来说,任和一个厂家,只要想做联网,都可以做。我认为开展工业互联网,包括云计算,最大的问题不在技术层面,因为没有5G网络,用4G、wifi一样可以做互联网,现在很多厂家用wifi来做一样可行。我认为现在的技术完全可以做互联网,只是要看厂家是否愿意做,厂家做了之后遇到的问题不属于技术问题,属于商业模式问题。这里面涉及到工业互联网收集的谁的数据?谁是数据的主人?这个数据收集之后给谁使用?是否有人愿意花钱买这些数据?等等其他问题。
例如机器人有互联网接口,机器人在用的时候可以收集一些数据,因为机器人是卖给集成商的,以焊接工艺来说,焊接工艺有很多参数,参数的设置以及跟焊接的配合,集成商会认为这里面有很多他们自己的核心技术、行业经验、工业经验在里面。在集成商做完方案之后会提供给终端客户,当客户在使用的时候,如果开放接口,集成商是否愿意?反过来看,集成商想收集终端使用数据,以查看焊接工艺使用情况,终端客户又不一定愿意。因此,这里面存在很大的商业模式、数据所属权、谁为数据买单的问题,我认为,目前国内开展工业互联网、大数据、云计算的工作,这个问题是一直困扰上下游的最大问题,因为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数据无偿的贡献出来。
我们理想的工业互联网模式是,以焊接为例,我们把业内所有的焊接数据都传到一个云平台上,云平台收集各家的机器人和焊机配合数据,通过人工智能的计算,或者深度学习,达到非常好的效果,能够把最好的参数再反馈给用户。但谁愿意将这些数据上传到公开的云平台上?应该90%以上的企业都不愿意将自己的数据公开到云平台上。但数据不公开,又何谈工业互联网、大数据,达到特别好的效果呢?没有数据就没有这个好的结果,因此这是模式问题,不是技术问题。
所以,现在国内有些公司就转变思路了,不做大的云平台,不做真正的大数据分析,只做边缘化的人工智能的数据分析,现在有很多边缘化人工智能,边缘化数据处理,边缘化云端数据类似的词语出现。边缘化代表将数据私有化,就是客户想要数据,但是不把数据公开,所有的数据可能就在设备端就做人工智能算法,优化数据。还有一种私有云,这个云只有企业内部使用,不分享给其他人,这些做法都是在不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大数据、云计算的妥协的方法,这些妥协的办法已经失去了大数据、云计算的概念和意义了,只能说是一部分小数据的优化和小部分的工业互联网。
记者:现在协作机器人很多都是能将很多数据回收私有化,相当于提供整套流程的服务,工业机器人能采取这种模式吗?
索利洋:我认为协作机器人的推广,不是靠工业互联网或数据优化,因为它在很多层面上替代不了工业机器人,因为它现在还没有一个批量爆发的点是工业机器人不能替代的,这是本质。现在很多企业用工业机器人,但又有多少企业在做机器人的数据收集和分析呢?很少很少。配天95%的客户使用工业机器人都只是在本地做某一个动作,仅此而已,也不考虑收据数据或其他,虽然我们把这作为一个热点和方向,因为他们只在乎机器人是否能达到他们的工艺要求,是否能替换人工作,就这么简单。
所以协作机器人的推广优势也不在于数据优化、人工智能的点上,它的推广就是在于使用是否能节省人力,或者说在同等情况下,是否能达到比工业机器人更好的效果或更优的价格,性价比是否更高。如果这个层面不满足,协作机器人就无法替换部分工业机器人,就很难打开市,其实协作机器人目前还是在找使用场景。无论怎么做接口、抓手、人工智能、共享平台、软硬件接口标准等,到了执行层面上没有优势的话,就没有人购买,市场是检验技术的标准。所以我认为,协作机器人在推广时说的人工智能都只是一个噱头,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应用场景,那协作机器人将很难存活,或者说体量很小,市场占有率低。
记者:2018年以后机器人行业开始洗牌了,大的集成商企业有很多被上市企业收购,比如哈工收购福臻,类似于这样的整合还有其他,未来的话,集成商企业会被并购到本体企业吗?成为包揽软件包、集成、本体的综合体吗?这会成为未来的发展趋势吗?或者说您认为的趋势是怎样的?
索利洋:不论是本体收购集成商还是集成商收购本体,这完全看资本运作,每个案例都要从受益者角度来看。我认为资本运作目前是趋势,因为目前行业内,无论是本体还是集成商,活得都很困难,所以会抱团取暖,资本运作并购是抱团的最直接的方式,也有互相参股。因为现在竞争太激烈,大家都挣不到钱,如果再不抱团,没有资金的话,企业估计就很难存活。
记者:您觉得问题在哪里?是市场不景气,还是市场存量不够,还是行业没有深入拓展,工艺软件包有些行业不能做,还是什么其他环节出问题了?
索利洋:都有,第一,现在国内价格战打得比较厉害,这造成国产本体利润低,即使市场存量够,企业出量大,但还是利润低。因为国内现在有些本体企业售价太低,甚至低于某些企业的成本,因此大家的价格都抬不上去。只要有低价品牌存在,大家都没利润,当然企业本身是否盈利,或者有其他的运营思路,我们不得知,但这会把整个行业的利润空间拉低。
第二,行业市场有多大?国产机器人是否能生存下去?实际上市面上很多国产机器人品牌已经不做本体了,常年活跃在集成商或大项目的中的国内本体企业不超过5家,有很多知名的企业知名度高但市面上的活跃度低,这些企业因为他们的可靠性低,售后服务、后期维修费用高,这对下游企业来说也是不利的,行业洗牌已经开始,至少从2019年下半年开始,这个趋势就比较明显了。
记者:目前的洗牌期和未来的整合期,您觉得方向会是怎样的?目前政府、投资机构参与进来,对于企业来说,有哪些新的改变?
索利洋:对于本体来说,大家都不好过,本体机器人的洗牌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觉得三年之内,靠本体业务挣钱是很困难的,但凡控制系统、伺服驱动器或某些东西是自己做的,企业就必须有一个庞大的研发团队来支撑,研发成本高,因此,本体盈利困难。作为投资机构,如果想短期看到盈利,不会去投资本体企业,本体企业是不太好做的。我认为,如果投资机构看好本体企业,应该是要有国有或政府背景的投资机构才会愿意来做,得有战略思考在其中,是支持支柱产业发展的。纯想盈利,在短期来看是很困难的,但是三五年之后,我觉得是有可能有机会的。如果低价的产品消失的话,其他企业和进口品牌便会抬价,而且市场的玩家只剩少数的那几家之后,大家就都有肉吃。
记者:那您认为新形式下中国机器人企业的趋势会如何?是否存在弯道超车的重大机遇?
索利洋:我认为中国工业机器人,弯道超车是不存在的,因为我们没有省去某个流程或步骤,来加快进程,我认为我们在追赶,在技术上是很接近了,但“超”是不现实的,我认为我们没有哪个地方是超过进口品牌的,尤其是四大家,只能说是缩小差距。但在中国的协作机器人,从技术层面来说,是有可能超车的,超过UR等国外企业,因为协作机器人对工业制造业的基础要求并不高。
工业机器人做了这么多年,产品量这么大,基础制造业依然是一个中低端制造的状态,例如,齿轮的加工、装配、配合,很多工业机器人都用齿轮,好的齿轮一对比减速器都贵,这直接制约了机器人成本,如果使用太劣质的齿轮,就会有回擦、缝隙、精度下降等问题,这还是抛开减速机的成本。但是协作机器人不一样,它没有齿轮,从技术层面讲,它可以摆脱中国传统制造业的弱点。因为在人口基数上中国人才做研发的人太多,一定能比外国人强,这个是中国的优势。这类似互联网,做研发的人多,发展速度快,因此,协作机器人市场做足了之后,力控、防碰撞、脱桩视校、人工智能、机器人视觉等都可以很快得到发展,尤其视觉中国做得也很好,这些软件、算法,中国做得都很好,所以协作机器人是存在超车机会的。
记者:您觉得协作机器人和工业机器人未来发展会有哪些不同?
索利洋:只要协作能在某些领域找到爆发点,这将是非常好的发展。协作机器人一直在做尝试,比如做咖啡、送餐、做饭、医疗等,这些领域是可以使用协作机器人的,但并不足以爆发,不足以被市场接受,批量生产。例如,中国生产制造汽车都不敢说弯道超车,但在做新能源汽车时,就敢说弯道超车,因为它把最核心的最难以逾越的发动机部分避开了。我认为,国产的新能源汽车并不亚于特斯拉,我看过一些特斯拉的报道,车内的一些内饰工艺是比较粗糙的,但其汽车电机控制、电池这块做的时间比较久,加上外形设计也很不错。但我认为,新能源汽车,中国是可以弯道超车的,传统汽车是不可能的。这和机器人一样,工业机器人超车很难,但协作有可能。
记者:您觉得中国工业机器人未来突破点在哪里?需要做出更高精度的母机,还是什么?
索利洋:工业机器人只是工业生产线上使用的一个设备,还不算母机,真正的母机是做这些零部件的机床。如果是工业大环境里,在基础的金属加工制造业来说,在于机床的精度,从配天自身来讲,做机械加工的机器人,高精度的零部件,全用的日本的机床,目前国内机床做不了这个精度,这个机床就是工业母机。到了精益加工层面,中国是比较欠缺的,如果不解决这点的话,在高精度的加工设备上,我们会一直受制于别人。